肃顺从调查五宇官号账目入手,刨根究底,将户部整个掀了个底儿掉,涉案人员几百人,抄没户部司员、商户及满族宗室数十家。就在案情渐趋明朗之际,咸丰九年十一月,户部稿库突起大火,“三日不息,存案悉毁”,“宇廨尽焚”,“统计延烧、拆卸房屋二百余间”,致使户部积案无可稽查。偏偏在此关口,户部起了大火,这令咸丰坚信其中定有更大阴谋,遂命肃顺详查。有了皇帝的力挺,肃顺办案愈发酷烈,定要揪出幕后的“大老虎”。几经核查,耗时一年,肃又将户部司员景雯、崇贵、常禄、忠麟、王熙震诸人利用短号钞换取长号钞,从而吞没巨款的案情查出。经过反复逼供,忠麟等供认此事曾经时任户部尚书的翁心存过目,但翁漫不经心,故毫无察觉。拿到证据,肃顺立即启动对翁心存之弹劾,终使朝廷对翁予以革职留任之处分。而时任大学士的祁寯藻,因对肃顺办案作风不能认同,二人屡次发生冲突,“肃顺议论风发泉涌,寯藻格格然勿能难”,不得不称病辞职。
这场轰轰烈烈的“户部宝钞案”前后延续长达两年多,“波及至数百人,系狱至两三载,南北两监,囚为之满”,确也暂时压制了官场贪贿公行的风气。肃顺以查案之便借机排挤了祁寯藻与翁心存,使个人势力继续膨胀。不过,这种大肆反腐的举动,让官员们人人自危的同时,也迫使他们开始私下紧密抱团,以求自保。难怪李慈铭感慨“然昔岁科场,今兹储库,屡行大狱,亦非国家之福也”。肃顺得到了冷酷的权力,失去了温热的人心。
这波“打老虎”运动,终究还是变了味道。
尴尬的恭亲王
与肃顺风生水起的架势迥异,奕的境遇只能用尴尬来形容。
其实自从被咸丰撵回上书房后,奕就一直处于不尴不尬之地。待肃顺得势后,其处境愈加微妙。咸丰八年,奉旨赴天津与英法议和的大臣耆英擅自回京,引来皇帝震怒。围绕如何处置耆英,朝堂形成两种不同意见:奕依循大清律例,认定耆英不遵旨私自返京,确属冒昧糊涂,但其并非统兵将帅,也无碍大局,况且律例中也无如何具体惩处的专门条文,故建议从轻发落为“绞监候”(死缓);肃顺则主张必须矫枉过正,立即正法。咸丰对二人建议做了折中,赐耆英自尽,实际上变相采纳了肃顺的主意。哥哥偏向宠臣而不听亲弟之言,这不免让奕心生芥蒂。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次年,肃顺在彻查“户部宝钞案”中,发现恭亲王府首席太监孟来喜涉案颇深。倘换做他人,八成会送奕一个顺水人情,从轻处理。谁料肃顺毫不留情,照样查抄,弄得恭王府一时鸡犬不宁。于是二人之矛盾已从政见相左恶化到私人恩怨。只是迫于政治上失势,奕唯有暂时隐忍,摆出一副“鸽派王爷”的样儿。
转机出现于1860年。英法联军兵临城下,咸丰逃往热河,临行前将议和与维护京师诸事宜全权委托奕负责。恭亲王不辱使命,议和成功。拥有了再建社稷之勋,加上其平时亲和恭谦之形象,奕很快就将留守北京的心腹桂良、文祥、宝鋆及周祖培、翁心存、彭蕴章等部院大臣捏合在一起,一股“倒肃”力量渐趋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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