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五年,李鸿章在日本春帆楼签订《马关条约》后,噩耗很快传回了京师,于是举国上下又是一片声讨李鸿章的谩骂声:严办李鸿章,惩处卖国贼!
其中声讨声最强烈的莫过于正在京师赶考的读书人;本来那年不应开科举,但恰逢慈禧六十大寿,天下普天同庆,朝廷临时决定开“恩科”优待读书人再考一次。
在这些读书人看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国家已经到了亡国灭种之际,身为孔孟传人怎么还能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众多赶考生中,就有日后主持戊戌变法的康有为;留京期间,康有为甚至洋洋洒洒的写了近万字分析当前形势的文章,并联合当时的考生在共同在上面署名,然后准备上书给德宗皇帝。
这就是著名的《上清帝第二书》。
折子里主要表达了康有为四项基本主张;拒和,迁都,变法,练兵。
第一,绝不跟日本人谈并且拒绝在马关条约上加盖国玺;因为只有两国的皇帝和天皇加盖印章,条约才会正式生效。
也就是告诉光绪: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第二,如果日本人真的恼羞成怒从辽东南下危及京师安全或者从沿海登陆的话,那就迁都长安便可无后顾之忧;长安乃十一朝古都,坐拥崤山之固,又得潼关之险,迁到这里绝对没问题!
第三,即刻变法图强,学习西方制度才是王道,才能根治现今中国积贫积弱的顽疾!
第四,厉兵秣马,操练新式军队,待时机成熟再跟日本人一决高下!
整篇奏折可以说是慷慨激昂,不过身为举人的他根本没资格给皇帝上书,于是康有为疏通了一名京官代奏。但这封奏折上达天听之后,便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多半还没到龙案就被各种守旧势力截下了,身居深宫的光绪根本就看不到这种针砭时政的奏折。
上书虽然失败了,但康有为在全国读书人中顿时声名鹊起,粉丝量暴增;许多学子慕名而来成为他门下的学生。
但名声再大,康有为终究只是个举人,这就意味着无法进入朝廷中枢,打入精英政治;纵有一腔热血,却无用武之地。
在清朝虽然考中举人,理论上就可以当官,就像《儒林外史》描写的范进一样;范进中秀才时,胡屠户都还对他冷嘲热讽,拎了一副猪大肠和一瓶酒就以示祝贺了。但范进一中举,态度一下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时刻对范进点头哈腰,最后还送来上等的猪肉和七八千铜钱。
虽然举人能当官,都是些芝麻绿豆般的地方小官,而且还得排队;因为朝廷不可能任何时候都会有实缺立即补上,至少都得等个三四年。
总之前任没退休或者升迁,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
但是中了进士就不用了,成绩好的直接进翰林院深造,翰林院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党校,从那个地方毕业的哪个不是前途无量的高官大员?
成绩次一点的也是可以在各部任职,那也是好处大大的。
康有为虽然多次来京参加会试,但均未能及第。
之多以康有为未能及第,其一是他的文章直言不讳抨击时政,这是喜好八股取士的考官们不能容忍的;
其二当时考试必须用馆阁体书写文章。所谓馆阁体类似于现在的电脑打字输入的楷书,必须得工工整整的竖着写下来方可。而写其他字体的一律看都不看,直接垃圾桶。
而我们的康圣人就不会写这种馆阁体;这样考官连看的兴趣都没有,又怎么会进士及第呢?
更令人讽刺的是,据说康有为又一次来京赶考,早早的住进一家旅店,天天挑灯夜战准备“高考”。
不久又来了一个小伙子跟他同房,也是进京赶考的。
面对这个没自己努力勤奋又比自己年龄小的后生,康有为是打心眼里的蔑视,傲慢之情溢于言表,对他爱答不理,别人向他请教什么问题也多是敷衍。
会试后,康有为一副状元郎的样子回到客栈,小伙子见他如浴春风便问其缘由,康有为自信的回答道:“本次状元非我康某莫属!”
但结局却是那个小伙子进士及第,康有为连根毛都没沾到!很难想象当时康有为是多么的羞愤难当,肯定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
而这个小伙子就是后来弃仕从商的著名民国实业家——张謇。有些人追求了一生的梦想都未能实现,有些人幸运地实现了却又放下了,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至于后来为什么康有为最终还是考上了进士,第一个版本说是他贿赂考官;而第二个版本就很有意思了;
当时考官也是看出康有为的字体不符,看都没看就扔地上了。
后来考官就走出去了,这时仆人端茶进来,见地上有一份试卷,误以为风吹下桌的,于是仆人将试卷捡起铺开,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在桌上,又用砚台把它压住,然后离开。
等考官回来就发现很奇怪:这张卷子我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考官以为有神灵相助,让他再仔细看看这篇文章。一看,当真是一篇杰作。
于是康圣人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外加点运气中了进士,不久出任工部主事,正七品。
熬了这么久,终于进入朝廷中枢,有了这样的地利,康有为才有机会得到光绪皇帝的赏识,也才有了后来的戊戌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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